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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到桥头自然直。别焦急别焦急。”
说着这句话的是另一位对即将发生血洗血的惨剧，和表示爱莫能助的艾德娜斯二姐一样，露出“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的温蒂伯母。
以轻柔的语调，伯母露出就好像秘藏了什么可以化解这场危机的灵丹妙药一样的微笑。
无力的我只能压抑心头上的焦急，苦着一张脸、聆听着伯母再次提起的她与德古拉之间的爱情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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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已经躲着我了，基本上我完全是火烧眉毛的状态，拜托了，有什么提示、暗喻，只要能阻止战争的方法都可以，就请告诉我吧。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期限的最后一天。感受到自身的渺小，自尊、漂亮话等都是无用的时候。
我的心完全已经屈服，跪在厨房光滑得发亮的白瓷砖上。虽然知道对“别这样，快起来啦”等等嘟囔充耳不闻的自己是卑鄙的。
以为求救就会获得帮助……自己的天真如今自食了恶果。
可是，即使如此——
必须做些什么，做到什么才行。
心灵那份沸腾起来的焦虑，我能感受到自己只剩下一点，就快陷入不择手段的漩涡中。
艾德娜斯二姐的叹息再次从我头上方传来。
“爱丽丝给你的那枚戒指啊，是我们采佩什家族自己人的证明。既然爱丽丝给了你，遵从着身为家主的父亲所制定的‘不让家人留血’家训的我们——任何一个采佩什家的人都不会伤害你半根毫毛。但自己人的范围不会覆盖到你的家人的身上啦，那样会没完没了的。”
地上的影子突然隆起，然后我感觉到，艾德娜斯二姐将纤细的十指放在我的肩膀上，侧眼看到卷发宛如金色瀑布似的流泻而下，扶着我起身。
“呐，起来吧。说真的，我是有心无力，帮不上你的忙啦。”
蹙起眉头，脸上表现少许愧疚的艾德娜斯二姐直言，给的答复始终不变。
比前几次还要到访古堡，这里的人们仿佛才想起自己应该抱着战前的紧张感，统统消失无踪，我能在古堡中找到的除了仆人们，就只剩她。
“别担心别担心，就算不是男女之间的关系，既然能收到戒指，就代表你和爱丽丝之间没这么简单了，没有人对你出手的。”
德古拉家人们的脑袋似乎有个奇妙的开关。
只要和家族有关——也就是德古拉下的命令，这里可以和蔼可亲地与你喝茶，下一秒却把你全家干掉，再回来做家事、泡茶一样自然。
连成功的可能性最大的艾德娜斯二姐都这么说了，再怎么说都是没用了。
哀求不果后，厨房里弥漫着尴尬的气氛，知道事情无望的我只能嗫嚅着“抱歉，为难妳了”等话，灰心地低垂着头踏出来。
而厨房外的走廊不远处，出现了伯母身旁的老女仆，露西的身影。
“……”
她对我深深鞠了个躬，来带我走的意思不言而语。
虽然很想自暴自弃地跑掉，但明显的实力差是做不到的。而对方想必察觉了这点，挑起一边眉头的露西拉着我的手，前往古堡旁的小木屋。
这次也不例外，温蒂伯母不知为何，不停地向我重复她和德古拉的爱情故事，听到我的耳朵都要生茧了。
而灰心到没那个力气翻脸的我，像具僵尸一样躺在椅子上，仰望天花板。
持续两个小时半的故事终于要引来快乐结局的时候——
但这次听得我快能倒背如流的故事出现了细微，但起到关键作用的变化，引起了我的主意。那是两人私奔不果后，德古拉拥抱着她，进行为了获得岳家同意、吸血鬼古老的决斗仪式。
“追崖。”
她说出了一个我陌生的字眼。
“挑战者会站在绝崖之上，而被挑战那方就在崖下同等高处的距离远方，哪一方率先抵达底部就是胜者。”
“这个仪式会使用我们吸血鬼的诸多能力中、垂直行走的部分。在足于致命的高度下，考验的是当事人的觉悟。在掉落悬崖时，为了保命而频频用上这个能力的话，就会输给全力急奔的挑战方，然而，倘若能力用得太少，身躯又会因重力而加速坠落，即使快过对方，那个人也已经死了——对挑战者不利的仪式。威尔胜了，无可奈何之下，我父亲答应了我们的婚事。”
说到这里，温蒂伯母从旁边的木柜拿出一个铁盒，边看着，边抚摸着冰冷的铁面说道。
“威尔，每个周四都会写一首诗给我，那是向我求婚成功后，风雨不断地写，爱的证明哦。很烂漫吧。”
然后她将盒子交给了我。
依我的眼光看来，盒子并不贵重，薄薄的铁皮轻轻一碰就会发出“嘭”的吐进去的轻响，但重量不轻。
“我的宝物就随你用了哦。”
理解了伯母这几天下来，让我匪夷所思的举动都明白了。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
我想佯装冷静，但在寿命不祥，但铁定在阅历丰富的伯母面前失败了。
“谁知道呢？”
那份笑容让我克制不了自己的心情。
只听见，紧盯着铁皮盒的自己吐出了颤动的语音。
之所以会在紧迫的时刻耐下心来这里听故事，是因为我的一种预感。预感到故事里会有些什么关键。
而如今，堪称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那不要命的计划逐渐成形。
不能再待在这里，必须行动。
即便腿部发软，我还是站了起来。
“这、这这这这这这这这这这这这这这份恩情我、我会还您的，因为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请原谅我现在离开！我的空再来找您喝茶啊啊啊——”
“哎呀哎呀，不用还也没关系哦。”
因看见了希望的曙光，我连话都说不好，语无伦次地向匆匆冲到小屋的门口后，才会想起自己没道别就走实在说不过去，而赶紧转身向挥着手的温蒂伯母鞠了个躬。然后从原本的小步急性，变成全力的奔跑。
有了这个，我们就可以摆脱举步艰难的泥沼，可以避开流血的结局了。
回去吧，伊恩的基地。
***
来不及让全部族人撤退完的战争前夕，戒备森严的高级公寓，由伊恩族里的强者担任门前守卫。
他们没对我的到来感到多惊讶，只投来淡淡的诧异目光，想必途中已经被隐藏在远处的族人通报了吧。
接受狐疑眼色的我，走到离他们十步之外的距离后站定不动，张开双手。
“喂，你们几个！”
面带着欢喜的笑容，但语气极为认真的我大肆其词。
“已经没时间了，仔细听我说。能拯救一切的办法出现了！不必太崇拜我！但从这一刻开始，我需要大家配合——”
我很不被配合地被关起来了。
两边的胳膊被高头大马的族人抬起，以拖的方式被带入基地拘留室——在那之前，还被愤怒得头发都快飘起，海洛丝怒火中烧地从走廊的尽头冲来，突破阻拦她的人，往我的大脸揍了一拳。
拳头的滋味就让我粗略地带过了。总之很痛。
想也知道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有着正常思维的人怎么可能会听我这个跑去敌人大本营，还丝毫不怀疑对方给的情报就回来的家伙信口开河。
会相信这样的我的家伙，某种意义上，比吸血鬼的袭击还更加的危险。
我躺在基地拘留室的椅子上，将冰布放在肿起来的一边脸颊。
“好疼……嘛，从头部没被一百度以上扭转的情况看来，就可以判断海洛丝留手了吧。唉……”
正当我喃喃自语的时候，一把我十分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王格雷先生，我送饭来了。你和师父的份。”
“噢，谢了。他的饭就从这里放进去就行。”
陈林！！
听到来者是谁之后，我马上打起了精神。
送饭过来的人是时不时就跑来資訊科技部门帮我忙的男孩。
那个人是陈林，15岁。没有隐藏真实年龄，活了15年的15岁。虽说母亲是伊恩族，但他继承的那方是人类血统，全身上下、完全就是普通人一名的徒弟。
至于他叫我师父，是因爲我和他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当他被欺负的时候，我耍手段来威胁欺负他的胖子，胖子第二天就向他道歉，说我好可怕之类的话。我明明只是爲族里的小辈出头，小时候的陈林却莫名其妙崇拜我，当场拜我为师，从今往后叫我师父，长大了也不改口。
而我这样的一名徒弟来了。
外面的情况应该相当的忙碌才对，毕竟要将数量庞大的人们载运出国是件不简单的事。看来陈林是属于撤退行列里的年轻人最后的那几组，还没到他撤离的时候。
“师父，饭送来了。给。”
“谢了。”
向着门对面的他道谢，我走到门口处，然后弯腰拿下从窗口出送来的碗碟。嗯，是南洋鸡饭啊。反正不吃也白不吃，我边打开饭盒，倾听门后的对话。
“王先生，我可以单独跟师父说一会话吗？”
“不行。”
听那个监视着我的人的口音，他也开始吃起饭来了。
“别这样嘛。请通融一下……”
“不行就是不行。”
陈林对监视着我的族人这么说了，但遭到一口回绝。
“让你来帮忙送饭已经格外开恩的事了，哪知道你们两个小鬼头们会做出什么事来。”
虽然有可能考虑到对方的年纪比自己的祖父还大，恭敬地称呼那有些不耐烦的大叔全名。其实陈林也没必要这么客气，和我们一样简称那中年大叔为老王也是没问题的。倒不如说，对待老王这做事时常浑水摸鱼的人，不那样的话就在各种意义上吃亏了。
“哪里话，我可是什么能力都没有的普通人哦，就算想做什么，也打不过你的。不是吗？”
即使看不到，我脑海中出现陈林嬉皮笑脸的表情。而对于他的奉承，老王似乎很受落，语气有些飘飘然地说着。
“说得也是，但这么小心眼也不能怪我啊，毕竟被族长严厉叮嘱过了，隔壁还关着一个吸血鬼。在全部人忙透透的时候，我这里可不能出乱子。”
“哎？吸血鬼呀……是师父带来的那个女的吗？”
接下来，他的疑问获得了老王“嗯”一声的肯定。
(中奖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快速吃着鸡饭，悄悄躲在门后偷听的我立刻高举着一只拳头，在脑海中欢呼。
幸好是让这个号称吃饭不做事，做事打烂东西——事事都要事倍功半的老王来监视，不然要遇到自己爆料了的守门人，真的需要莫大的运气才会发生。
也对，那些稍为都能干点的族人都被叫去干活了，只有实力不怎么样，又看起来很闲的人才会留在这里吧。
我的嘴角抹过一丝笑容，专心地把他们两的对话继续听下去。
而老王依然对自己泄漏出情报的失误浑然不觉。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什么防抗都没做，乖乖地进去里面了，就在隔壁。”
“咦？原来右边隔壁就关着师父的女朋友啊？”
“对对……原来你也知道啊？等等，所以她是那小子女友的传言就是真的咯？真是让人羡慕！可恶。”
“虽然还没向师父本人确认过——”
欸？什么？为什么一下子把话题转到我身上了？
因为实在太过在意自己的绯闻在族人间流传成什么样子了，我不小心碰撞了门扉一下，结果不慎地引起了老王的注意。
“喂喂，你小子在偷听啊。兴趣真是恶劣。怎么能躲在门后偷听……算了，总之陈林你不能留在这里了，赶紧和其他人一起收拾行李，准备撤离吧。去去去。”
“噢，那样啊……那我走了。”
噫！等等，陈林你真的就要走了吗？该不会是记恨我刚才不小心撞倒门，所以不想帮了吗？
“陈、陈林！你别走啊！该不会真的就只是来为我送饭的吧。喂，稍等一下啊——？！”
我慌忙地打开小窗口，然后伸出手乱挥，从狭窄的视线中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大叫起来。
“那边的，不准乱喊乱叫，给我安静点！”
老王连忙弯下腰板，皱着眉头地把我的手推了回去，就要把攘在门中央的小窗口关上时，他没发现身后突然来个急转身的陈立，从背后抽出一样东西，往他的背部挥去。
“你这——”
察觉到身后异状的老王想做出反应，但对于完美抓住了我制造的空隙的陈林，以他的身手来说，要反击是不可能的事的。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传遍了整个空旷旷拘留所，因为有隔音效果，所以还不至于必须担心他人注意到这里的状况。
“对不起啊，王格雷先生。虽然我没什么特别的能力。不过，请你别太小看了人类的智慧，电、击、棍！”
身为偷袭的一方，陈林宣称用智慧战胜了对方。虽然卑鄙，但作为这方队友的我无论如何都是十分的欢迎。
而伴随着他帅气的台词，传来了钥匙插入门锁的声响。我往后退了一步后，门被打开了。
一名手上拿着从格雷那里拿来的钥匙，光看外表就知道前途无量，露出爽朗笑容的大好少年就站在我面前。
“干得好啊！”
“承蒙师父您的夸奖！”
大声叫喊的我冲了上给了站得直直、行军礼的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但在这么做后，我才想起他不再以前需要我保护的那个一个小孩子了，便放开双手，退开了一步。然后，我竖起拇指，半是佩服，半是满意他与我行动之间的默契，赞道。
“真亏你能抓住我制造的空隙呢。”
“嘻嘻，这是多亏了师父平时的教导。”
“没有没有，你真的很厉害噢。在这种通讯被监视得滴水不漏的非常时刻，如果我与你联络的话，不用说其他人肯定会起疑的，所以干脆什么都没做就跑上来了。赌的就是你会不会过来找我见个面。”
陈林他大概是听到我双手空空就跑回来的风声，怎么想都不会是我的作风，所以想尽办法来见我，与我确认吧。然后他得到了我的暗号，一早拿出准备好的电击棒，一发干脆地干掉守门员吧。
我看了像只冬眠的青蛙般张开双手双脚、趴在地上的老王一眼，不禁有些同情他。
连个闲职都能搞砸，这下真的会被标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标签了。
“还真有你的！”
听到我毫无保留的称赞，被夸上天的陈林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看向另一旁的他边摸摸后脑勺，边说道。
“没什么啦，没什大不了的事。”
“有这么能干却又谦虚的徒弟真是我的荣幸啊……不管怎么样，你帮了我后一定会被算账了，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然而，陈林婉拒了我的提议。
“我是很想帮师父的忙啦。但是，如果两个人一起不见的话，他们就要分出人手来找我们吧。所以我还是留在这里了。”
“……会被骂得很惨的哦。虽然不至于像我一样挨揍就是了。”
笑着的我指了指肿一边的脸颊。
陈林抬起头来，眼神坚定地继续说道。
“嗯，我应该会被臭骂一顿吧。但是，虽然我不知道师父你想做什么啦，我也想帮助师父，帅一场啊。而且……”
说到这里，他在顿了一下。
“而且，我相信师父一定会完美地解决这件事的。”
对于他无条件的信赖，不知为何，心酸了好几天，却仿佛有数年般漫长的我眼眶一热，好不容易才忍住泪水。
“谢啦。”
毕竟，这可不是哭的时候。
微微抬起头的我这才能勉强忍住泪水，不哭出来从他手里接过钥匙。
接着，在打开了隔壁的拘留室后，我对着里面红色的身影伸出手，情绪激昂。
“爱丽丝，我们走吧！”
“嗯？”
打开厚重的金属门后，待在里头的果然是爱丽丝本人。
而且是位一点也不像是被软禁的人，适应力已经达到超凡入圣阶段的少女，她盯着站在门口不动的我看。
然后，满脸困惑的她，缓缓地张开嘴唇，说着说着就自顾自地得出了的结论。
“我们是要私奔了吗？也好，反正我对那个家没有什么留恋。我就跟你走吧。”
就因为这句话，将我难得的感动与激情，如烟消雾散般地吹走了。
我与徒弟在什么都没有的地方跌了一跤。
“一上来就说这种奇怪的话！就算要说，这时候难道不是要‘你终于回来了’，或者‘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啦。’——这些经典台词的吗？！”
“你在说什么傻话？”
对于我的大吼大叫，爱丽丝显然完全不在意，悠然自得地站起。
“不过是出去个三、四天而已么，又不是三、四十年，有什么大不了的。”
以最高等的吸血鬼贵族的时间观念来看，确实是是这样没做……但一点都没有担心我的人身安危的样子让我莫名沮丧。
“真是服了妳……但我还是姑且问下，为什么妳会认为我们是要私奔呢？”
“因为你的族群已经快完蛋了嘛。如果你不是来带我走的，那么是想怎样？”
“嗯，看来妳的思维方式还有些逻辑可言。”
对着不服气而蹙眉的爱丽丝，我摇了摇头，然后力不从心地挤出话来宣告。
——现在回想起来，
——那是愚蠢到想扇自己几巴掌，然后连头把人栽在桶里，灌上水泥还嫌不够的宣告。
“虽然是逼于无奈的……”
——快来个人把那时的我拖下去，阻止我那张大嘴巴啊。
“但请与我假扮一下恋人吧。”
——啊啊。
——向我那无可救药的脑袋，献上最为崇高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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